第八講

南說《禪密要法》第八講

 

佛告阿難。

  此想成已。次當更教繫念一處。端坐正受。

  諦觀右腳大指上。令指上皮攜攜欲穿。薄皮厚皮。內外映徹。

  其薄皮內。有一薄膜。亦當諦觀。

  如是漸漸。至膝至臗。左腳亦然。至腰至背。至頸至項。至頭至面至胸。

  舉身皆爾。薄皮厚皮。內外映徹。攜攜欲穿。如被吹者。其皮膀脹。不可具說。

  身諸毛中。一一毛孔。百千無量。諸膿雜汁。猶如雨滴。從毛孔出。疾於震雨。內外俱流。

  膿血盈滿。不淨之極。難可堪忍。猶如膿池。亦如血池。諸虫滿中。

 

  此想成已。當觀胸裡。舉身是虫。猶如虫聚。

  復當更觀左腳大指。膀脹膿潰。青膿。黃膿。赤膿。黑膿。紅膿。綠膿。白膿。爛潰交橫。與屎尿雜。

  復有諸虫。游戲其中。穢惡臭處。不可堪忍。厭患此身。不貪諸欲。不樂受生。

 

  此想成時。

    見大夜叉。身如大山。頭發蓬亂。如棘刺林。

    有六十眼。猶如電光。有四十口。口有二牙。皆悉上出。猶如火幢。

    舌似劍樹。吐至於膝。手捉鐵棒。棒似刀山。如欲打人。如是眾多。其數非一。

  見此事時。極大驚怖。身心皆動。

    如此相貌。皆是前身毀犯禁戒。諸惡根本。無我計我。無常計常。不淨計淨。放逸染著。貪受諸欲。

    於苦法中。橫生樂想。

    於空法中。起顛倒想。

    於不淨身。起於淨想。邪命自活。不計無常。

 

  此想成時。復當更教汝莫驚怖。

    如此夜叉。是汝惡心。猛毒境界。從六大起。六大所成。

    汝今應當諦觀六大。此六大者。地水火風識空。

    如此一一。汝當諦推。汝身為是地耶。為是水耶。為是火耶。為是風耶。為是識耶。為是空耶。

    如是一一。諦觀此身。從何大起。從何大散。

    六大無主。身亦無我。汝今雲何畏於夜叉。

    如汝心想。來無所從。去無所至。想見夜叉。亦復如是。

    但安意坐。設使夜叉來打汝者。歡喜忍受。

    諦觀無我。無我法中。無驚怖想。但當正心。結加趺坐。諦觀不淨及與夜叉。

    作一成已。復當作二。如是漸漸乃至無量。一一諦觀。皆令分明。

 

佛告阿難。汝好受持。觀薄皮不淨法。慎莫忘失。

爾時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此想成時。名第五觀薄皮竟。

 

《禪密要法》的第五個修法——我們不要忘記，都是以白骨觀為主，所以，每一個法門，佛教（jiāo）的時候都說了這個。

 

為什麼教了三十幾個呢？這是個人的業力、智力，智慧的力量，情緒、興趣各有不同，就是根性不同，所以佛說了很多方便的法門。但是每個法門，老實看起來，很難看，並不漂亮，很痛苦，這個經典……而且文字很明白，誰看了都懂。大家因為自己沒有修過，所以証果的人很少。實際上，拿現在觀念來講，每個法門都是非常科學的。而且，有最高深的佛教的無上教理在內。

 

譬如說，我們剛才念過的是第五種的修法，這個修法的名稱定在最後，剛才我們看到了，叫做第五種“觀薄皮”，就是薄皮觀，由外皮膚觀起。 那麼，它的重點大家已經念過，我想已經看懂了。不過，回去要修，自己要真看看……——所謂修，（是）求身証，就是你們聽到的《瑜伽師地論》，彌勒菩薩再三提出來，學佛求道以身証！心証、身証。理論上懂了很多，身心起不了變化，沒有用！要身証，所以，《瑜伽師地論》中彌勒菩薩再三提到身証之重要。

 

那麼，這個埋沒了幾千年的《禪密要法》裡的真正的大奧秘就是佛親口所傳的——至於其它的各種法，哪個佛傳、哪個佛傳，更多了，我們暫時不管。這都是我們本師釋迦牟尼佛親口所教的，而且合與現實……。

 

他教我們這個法子的第一句話，“次當更教繫念一處”，大家注意這個話——都覺得看懂了，你仔細想一想每一段……，由前面講的四個白骨觀的修法，是不是挨著次序一個一個來的？不是。我告訴過大家，可以由你根器所如，（從）哪一個法門進來都可以，或者每一個法你自己（都）修過，也可以。

 

為什麼叫你繫念一處呢？白骨觀觀成了——我現在問青年同學們，尤其是研究部、學院部的同學們，白骨觀修成了，繫念一處在哪裡？（同學答：……）白骨架上？（同學回答：前額……）對，或者胸，上面有交代過的。可見大家都不留意……（叫）老師講啊，拼命講啊，自己回去不研究，也不去體會。叫你繫念這裡，白骨觀成以後都有交代的，現在也是一樣。

 

那麼，因為你白骨觀已經觀成了，所以繫念一處，“端坐”就是打坐，“正受”就是沒有雜念了，心繫一緣，雜念妄想沒有了，這是正受境界。然後在這個裡頭……密宗、藏密就是說，這個又要另起一個生起次第的修法，叫我們再來，在這個定境界裡……——所以，讀書要注意啊，不然你們都白讀了，假設考試，你們都答不出來，這不是我冤枉你了，講過的一提，你都知道了，一提，每一個都是未提先知﹔一問到你，過後方知。

 

“諦觀右腳”，這一個方式變了。觀骨的時候，觀內在起的時候，都從左腳觀起，當然，右腳沒有講，就是由左邊趾頭觀起，右邊一起來，由下到上、由左到右，對不對？這個法子變了，從表皮外面，先從右觀起，你要研究起來是什麼道理，都牽涉到醫學的道理。所以，你們大家一看，大概沒有什麼要緊的……。

 

所以，真正的密法，大奧秘都在大顯教裡頭，很明顯地告訴你，但道理你要去研究。

“諦觀右腳大指上”，這是表皮的，先叫我們坐起來——不是叫大家把腳脫光了，拿到自己眼睛前面看，沒有用啊，是心的念、想。

 

那麼，覺得這個皮慢慢……，實際上，我們每天洗臉、洗澡，水裡頭都有臟的，這個皮膚新陳代謝，一擦就有擦下來，本來如此。他叫我們看清楚“欲穿薄皮”裡頭的“厚皮”，皮裡面有層薄膜，學過解剖的都知道﹔你們沒有學過解剖的，至少看過生理衛生，皮下面有脂肪、有薄膜。那麼，這樣都看清楚，由腳上來……，當然到腳邊了，由右邊開始又一直到膝蓋頭、到髖骨，就是屁股，就是現在普通講的坐骨了，就是這個地方（師示骷髏模型），這個骨頭現在是站著立起來，它就平起，就是我們打坐坐著的這兩個骨頭。

 

國語念kuān，過去念kūn，後來講屁股不好意思，中國人很講禮貌的，用kūn。後來，這個髖字也不寫，用個乾坤的坤來代表。所以，吃雞屁股說是後坤、後坤，乾坤的坤，實際上是這個髖，髖骨。

 

再加一句，“左腳亦然”，右邊觀清楚了，自己搞清楚了，左邊一樣。然後兩腳一上來到腰、到背，一路上來都是皮。我們這個人的肉體是皮包的，就是一個皮包著，裡面很多兜攏來的東西，膿啊、血啊。然後，觀念上到達那個境界：使皮膨脹開來，然後看皮的每一個毛孔裡頭都是虫，寄生虫，都是膿血，從毛孔裡（流）出。

 

然後這個時候——他這裡不講氣功，實際上氣功在內。一個念頭真觀起來，念頭一定住了以後，呼吸可以停止了，自然地。所以，後世密宗修什麼瑜伽、修什麼寶瓶氣，這個是後世硬做的哦，真得了定，自然……，氣功不要修了，寶瓶氣，自然不呼不吸了。

 

做“膨脹”想，一膨脹呢——普通說膨脹就是工夫了，我們看，練氣功一練，手都脹滿了，指頭都彎了：你看我工夫好……這是普通世間的。在這裡，要加心理觀這個氣進滿了、皮破了，血都爆出來了，下面很難看，就叫我們看虫子都落下地來，虫都掉出來。這一層比上面的修法又有不同。

 

他說，這個時候最重要的，第三行，“當觀胸裡，舉身是虫”，就是說，由胸腔部分看起，我們的內五臟，心肝脾肺腎，身心內外都是寄生虫。你說：那我們還活著幹嘛？現在並沒有虫，你割塊肉來化驗，沒有虫啊，我們肉割下來，或者是好的細胞，不是虫。你擺個三天兩天看看，也不要放冰箱，馬上細胞變虫了，一見到空氣就變虫了，是都是虫。

 

所以，我們現在等於說，活著，我們整個沒有生病以前，這個細胞沒有腐化，不變虫以前，看著是個活人，很漂亮，實際上是個虫聚的身體，是一大堆的虫兜攏來，很多的細胞在兜攏。

 

到這個時候，你馬上要再觀左邊的腳趾頭，“膨脹”，本來這些膿啊，到處是“紅膿、綠膿、白膿”，膿有很多種顏色，不錯的，到外科病院去看看就知道了，很難看。“爛潰”，大便、尿……就看到都是虫。

 

如果你這種觀想成功，也會同前面一樣，自己可以聞到自己本身的體臭味。當然，你修禪定，念佛修成功的人，不走這個路線也聞到。所以，你們打坐經常有時候聞到香味，對不對？你們很多都有經驗。

 

然後你問到我，我說：“好嘛，功德無量，菩薩的香啊。”那是普通跟你講。所以，香、臭都是自己本身體內發出來的。所以，有時候檀香味是脾臟，就是氣到了脾臟，這一部分幹淨了就有檀香味﹔蘭花香味啊（等），這些都是肝臟、腎臟所發來的。

 

同樣的，你坐起來，有些人的禪定工夫不一定做這個白骨觀，別的念佛也好、禪定也好，其它工夫做到……，有時候坐著，忽然一股臭——你體內有問題，你要注意，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修這一個觀，到了這種境界的時候，你會感覺到自己身體內部的丑惡、討厭的臭，不可忍……。那麼，到這個境界，佛法不是要我們離欲嘛——廣義的欲許多啊，都是欲，求名、求利﹔狹義的就是男女之間性觀念的這個欲。到這個境界，你到了自己聞自己……觀清楚了一身都是虫的世界，虫的生命的世界，又覺得自己這個體臭是不可聞——本來是嘛，我們幾天不洗澡……，現在自來水方便，你要到邊疆去，老實講，那些人一輩子洗三次澡，你站在旁邊，老遠，一股味道就來了。再加上吃大蒜、蔥、姜，哎呀，那個味道真是香不可擋啊！擋不住的，呵，是這樣一個東西嘛。

 

不過是大家聞自己聞慣了，覺得很好聞。其它的動物跑到我們身邊也並不覺得我們好聞。等於我們聞那個豬是一股豬味，它聞我們是一股人味，也不舒服的。

 

這個時候，你自然，貪欲心、欲念沒有了。也“不樂受生”，很想這一生能夠修成功，再也不想來了，這個世界、這個身體……至少這個世界上的身體是這麼可厭惡的！他說，這一步是境界，工夫修到這裡會如此，這些都要你去實証的。

 

但是，這裡一個關鍵就來了，你們普通打坐的問題在這裡可以解決了，不要再問我了。他說，“此想成時”，當你修持到這裡，修持到這個境界的時候，你打坐起來閉著眼，看到一個大鬼、大夜叉——你們有時候看到一個黑人啊，看到什麼，都嚇死了，還不是真的呢。這個時候有真的大夜叉來。

 

夜叉是兩種，夜叉是鬼道的，也屬於鬼道、阿修羅道之間的。男的夜叉都丑，又凶、又丑、又壞﹔女的夜叉是漂亮到極點。所以，母夜叉不是形容那個女的難看，是形容那個女的是妖嬈到極點，那才夠得上稱母夜叉哦，男的夜叉鬼不好看。

 

“大夜叉”鬼身如大山，“頭發蓬亂”，這個鬼像把它畫一畫，畫出來很難看的，“頭發蓬亂”像“荊棘林”﹔“有六十眼”，每只眼睛“如電光”的樣子，比手電筒還亮﹔“有四十”張嘴，每張嘴有兩個牙齒，而且兩個牙齒向上面長，“猶如火幢”，那牙齒都發紅的，等於我們有許多人吃了檳榔，嘴也不洗，兩個牙齒發紅的那個樣子﹔這個舌頭，嘴裡面的舌頭像劍一樣，舌頭吐到多長呢，可以吐至膝蓋頭，那麼長挂出來﹔手裡拿著“鐵棒”，那個棒子像“刀山”一樣，馬上就來打你。有時候……那你不發瘋了才怪呢！

 

你們萬一打坐坐得好好的……，當然，現在你們坐著，“我絕不怕！”當然，現在（有）那麼多人保護你﹔（若）夜裡坐在黑暗的地方，或者住在山裡、廟裡，打坐坐到這個境界，你問問自己看，那是什麼情形？所以，我們現在修道都不算的，電燈下面、鬧熱下面，棉花墊子、毛巾蓋起，然後再牆壁靠起，四面八方有人，然後，“我是對生死、鬼神都沒有恐怖心……”你不要活見鬼了！到那個時候，你單獨看看，確有這種境界來，就有這樣的情況來。

 

這是描寫的一種，還有一種怪模怪樣來的，你所想象不到的，各種各樣的都來，或者有笑的、哭的、叫的，乃至這些都沒有了，很漂亮的現前，乃至你心裡想一下情人，他都會來，那都是真的……告訴你這些，是什麼呢，這是科學，你不要認為……。

 

“如是眾多，其數非一”，不是來一個哦，他是描寫一個鬼的現狀哦——多得無比、無數來，都要拿棍子打到你的頭上，不把你嚇瘋了才怪！你也不要做白骨觀了，這個時候，你白骨已經倒下來了。佛吩咐你，見到這個境界的時候，佛告訴你，“極大驚怖，身心皆動”，不管你定力怎麼好，人怕起來都發抖。

 

這個境界是什麼來的？真的有鬼嗎？一切唯心造。“如此相貌”，你看到的鬼像、夜叉像是什麼像？就是你前生的相﹔何必前生，我們現在自己也有，有時候想錢，想人家口袋裡的錢到我這裡，挖空心思那個貪欲的想，那個面孔比這個還難看呢！有時候發脾氣、有時候恨起人來，瞪起眼睛，當面“嘿嘿嘿……”轉過來（師示動作），那個同這個差不多誒。他說，這些鬼現，不是外來的，“如此相貌，皆是前身毀犯禁戒”，就是不道德，“諸惡根本”所變。

 

這一段特別注意啊！佛經不是念過、看過就懂了。但是，你証到這個境界……。都是由“無我”裡頭“計我”，“無常”裡頭“計常”。計就是苦集，抓一個常、抓一個我，不淨裡頭抓這個淨。“放逸染著，貪受諸欲，於苦法中，橫生樂想，於空法中，起顛倒想，於不淨身，起於淨想。”我們生命活著，佛經叫做“邪命自活”，都沒有正命活著的，都是打人家主意來供養我。

 

你說：“我做生意，有什麼打人家主意啊？做生意多辛苦啊！”做生意那是大騙子一樣嘛，要把你口袋裡的鈔票騙得發燙，到我這裡來，“好不好？買不買？”本來沒有騙你，可是這個東西做得使你歡喜，你鈔票非（想）法跳過來。誒，這個是廣義的邪命。普通戒律上說的邪命啊，算命、看相、看風水，給人家算卦，講陰陽怪氣的話、講預言，這都是犯邪命，不正念。

 

“邪命自活，不計無常”，這些鬼相怎麼來的呢？你打坐境界（中）為什麼有魔、有鬼來呢？魔鬼在哪裡？因唯心所造，都是你前生業障反影的面孔、反影的情形，就是這個話。換句話說，等於精神病。

 

我們現在心理學（講）這個人心理錯亂了、精神錯亂了，他所說的話、他所表達的事情、他所看到的境界，外面真有個鬼跟著他嗎？沒有。那麼，現代醫學說是精神分裂，精神何以分裂？他自己心理裡來的，是沒有鬼嘛。假設有一個精神病（人）坐在這裡，他會這樣（師示動作），我看到是個布幔，沒有東西嘛﹔他看到的真有東西，布幔裡頭會鑽出一個東西來，假的。

 

所以你們曉得，打坐裡頭的境界怎麼來現前的，你們現在知道了，你們在坐中所看到、所呈現的什麼境界——真對於佛學，顯教、密教都是一樣的，你懂了以後，這個境界一來……

 

譬如，我的老師有一次在青城山閉關，有一天中午他出來告訴我……我在另外一個地方，他喊我過來：“哎呀，懷瑾，我很慚愧……”我說“什麼事？”他說：“剛才我在入定的時候，我那個座位……”他打坐也是那麼個凳子，“座位下面出來一條大蟒蛇，身體有水桶那麼粗，那個頭就有好幾丈長。”我說：“真的？我去看看……”他說：“不要看了，現在沒有事了。我告訴你，你不要去看，就是一個境界。我多生累世的嗔念不斷所形成的。”他脾氣大，嗔恨的（時候）要殺人的，看不慣都要“宰了那個……”嗔念不斷。他說“你怕這個境界是真得嗎？真的，當然不假。”我說：“那我再去找，你坐下有個洞？”他說：“你看不到了，沒有。”但是，是嗔念所生。假設不修持，他生來世變蟒蛇，嗔念大的變蟒蛇、老虎這些毒蛇猛獸。

 

那麼，你看佛經上講的這些因果話，我們普通聽的《勸世文》，就是教化性、教育性的、境界性的。你要真講修持，你自己的境界上都看到了，你呈現的……你業力重的是什麼，看到的就是什麼，都會來。那麼，自己把自己會嚇瘋了、會嚇死了的。死了以後，也變成這一類的東西去了，就轉生，就轉生這個鬼道、阿修羅道，就轉生這一類東西去了，那個形象就是你心理的反影。

 

所以，這裡佛怎麼告訴你呢？我們看第四段，“此想成時，復當更教汝莫驚怖”，你要指導別人，告訴他：你不要怕！“此夜叉，是汝惡心，猛毒境界”，這些鬼啊、魔的境界哪裡來的，外來的？都是你自己心裡頭過去、現在的壞心眼所反影出來的那個現象。

 

你說，那這個話怎麼樣？誒，譬如我們畫一副畫，畫一副山水畫，沒有看過山水，一個畫家畫得出來很美麗的一個山水嘛？當然畫得出

 

來，也（會）構想出來。這個是什麼呢？這幅山水是你心裡構想出來的。同樣的，這些壞東西是你過去阿賴耶識心理上的陰影，已經有過的，反影出來的這麼一個東西、變出來。都是你的“惡心”，“猛毒”的境界。

 

那麼，它怎麼會在打坐的時候呈現變成惡鬼的相呢？誒，你心理的幻想來啊，幻想會變成有形的，有時候打到你身上還痛哦，打你骨頭上，你硬是覺得痛哦。哪裡來的呢？心物一元的。這個心理的—現在的新名稱叫做什麼？意識形態？心態！新名稱是心態，你不要老了，新名詞來了就要學新名詞。

 

這個心態怎麼會變成真的？你會感覺到會打你、會痛呢？“從六大起”，心態跟你心理內部的變化配合。

 

六大是什麼？我們都曉得四大，還有兩大是哪一大？你大、我大？對，地、水、火、風、空、覺（感覺）、識，那是七大。 都是因為你心理感受……

 

……走火入魔，哪裡有魔啊，也沒有火，佛叫你了解這個。

 

原因呢，它的原因是你心理上潛在的、下意識的貪嗔痴慢，就是八十八結使裡頭起的，因此配合了生理，同樣由這個原理反影到病理哦，我們的病也（是）由身心（起）的。每個人身體不同，也是業力，它配合了你這個生理同心理交關的六大所形成。這個地方你就要“諦觀六大”，這就尤其到了禪的范圍，參啊，參就是研究，你要觀這個“六大者，地水火風識空”……這裡用識不對？地水火風空覺，識是七大……（同學答：覺是第七大。）覺是七大，那我講錯了，你對了，對不起啊，“地水火風識空。”

 

他說，你要在這裡頭參究清楚。那麼，怎麼參究清楚呢？還是反觀，在禪定中哦，還是坐在那裡看“此身”，這個身體，再研究、參究：地水火風哪一大是我？都不是我。這一點，同《楞嚴經》的觀法一樣，走入大乘的那個觀法一樣，在身體上樣樣參究清楚。“六大無主，身亦無我”，這就是智慧觀了。

 

曉得，這個時候是“六大無主”——不是六大無主，六大都有主哦，骨頭屬於地大做主，我們身上的口水、血液、眼淚、鼻涕等等，水大做主，對不對？怎麼叫做無主呢？那都是因緣聚會，六大兜攏來（成）這個身體。這個身體既不能完全屬於水大，也不能屬於火大，所以說“六大無主”。最後是因緣所聚，這個身體新陳代謝，隨時變化，所以“身亦無我。”既然（說）這個地方重要，就是証到此身無我。

 

上面所成的觀法，叫我們觀白骨觀，一個一個塌下來，化空了，那是拿實際的觀想的形態，蓋房子一樣蓋成，（再）垮了、空了。這個時候，是理念的了，更進一層。所以，沒有什麼惡魔，沒有什麼夜叉。

 

所以，在這裡佛說，“雲何畏於夜叉？”所以，這些魔鬼的境界都是你做工夫，內心的反影，你的惡業反影出來。隨心，這等於你心裡頭的意識思想、心念一樣，“來無所從，去無所至”，沒有根的。所以，一切夜叉，這些魔鬼的境界都沒有什麼可怕的。

 

你們經常說有黑影來壓你，（是）同樣的道理。為什麼你在睡覺的時候，經常有個黑影大人來壓你？因為你在一團無明，你就烏漆摸黑的，所以，烏漆摸黑更來壓你。你本來（是）一片烏漆摸黑，昏天黑地。怎麼沒有一個白的來壓你？有啊，到某一種情形，就有白的來壓你了，你白痴一個，他當然白的來壓你了，都是相同的。

 

那麼佛說，這個時候，怎麼對付這個境界呢？15頁的背面第一行，“但安意坐”，就是空掉一切念頭不管。先是夜叉來打你，好像覺得鬼來打你，馬上覺得自己的頭被他打掉了。“歡喜忍受”，沒有什麼，只要仔細觀“無我”，“無我法中”，既然無我，連我此身也沒有，本來是化成白骨，白骨也化空。不過呢，你現在把我打了，打成粉碎，早一點了也好，此心一觀無我了以後，沒有恐怖之想，就沒有恐怖想。

 

所以，佛吩咐在這種境界上，“但當正心，結加趺坐”，正心誠意，雙腿一盤：“你打死吧，來啊，打昏了就算了。”一切過去了。

 

“諦觀不淨”，然後，只有起慈悲觀，對魔鬼、夜叉起慈悲觀，你即是我，同體之悲，無緣之慈，只有憐憫、慈悲的觀念，何必你要做壞事，如此。

 

乃至每一點、每一點都觀清楚了，然後，達到什麼呢？真正達到此身忘身，身體的感覺忘掉了。

 

我們普通假設打坐做工夫，要等到身體奇經八脈的氣脈統統通到，氣住脈停，呼吸停止了，心臟的脈搏跳得非常慢、非常慢了，等於沒有跳動了，氣住脈停，才感受上覺得忘身，（這是）照普通修持的路。哪一年做到？差不多十幾年、一二十年還不一定修到。如果走白骨觀的路線，觀想成就，証到理事的解脫，很快到達忘身境界，這就是第五薄皮觀的方法。

 

那麼，我們現在第六觀。

 

佛告阿難。此想成已。復當更教繫念。

  著右腳大指上。當諦觀腳指。使腳膀脹。

  從腳至頭。如吹皮囊膀脹。津黑青瘀難堪。滿中白虫。如粳米粒。

  虫有四頭。蠢蠢相逐。更相唼食。肌肉骨髓。皆生諸虫。

  一切五藏。虫皆食盡。唯有厚皮。在其骨外。其皮厚薄。猶如繒練。

  諸虫出入。如穿竹葉。內外攜攜。其皮欲穿。

  眼中躁痒。有無數虫。穿眼欲出。生眼眶間。身分九孔。亦復如是。

 

  諸虫爾時。從厚皮出。入薄皮中。皮遂穿盡。虫皆落地。其數眾多。不可稱計。作一大聚。猶如虫山。

  在行者前。更相食啖。或相纏繞。

 

  爾時行者。見眾多虫已。復當繫念。

  諦觀一虫。使此一虫。啖諸虫盡。既啖虫已。一虫獨在。

  其心漸大。見向一虫。大如狗許。身體困頓。鼻曲如角。嗅行者前。其眼正赤。如燒鐵丸。

  見此事已。極大驚怖。當自憶念。我身雲何。忽然乃爾。作如此事。

  先見諸虫。更相食啖。今見此虫。形體丑惡。何甚可畏。

  此想成時。當自觀身。我此諸虫。本無今有。已有還無。

  如此不淨。從心想生。來無所從。去無所至。亦非是我。亦非是他。

  如此身者。六大和合。因緣成之。六大散滅。身亦無常。

  向者諸虫。來無所從。去無所至。我身虫聚。當有何實。虫亦無主。我亦無我。

  作是思惟時。所見虫眼。當漸漸小。

  見此事已。身心和悅。恬然安樂。倍勝於前。

 

佛告阿難。汝好受持。是厚皮虫聚觀法。慎莫忘失。

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此想成已。名第六厚皮虫聚觀竟。

 

這是佛說的第六種的方法。

 

實際上，我告訴你，《禪密要法》真正的修持，如果有人不管走顯教、淨土也好、禪也好、天台的止觀也好、走密宗的也好、走道家乃至其它的也好，這些境界都經歷，小境界都來過，大的把握不住，所以不容易成就，証果的人少。

 

你不要看佛經的第一個法子、第二個法子，好像很羅嗦，什麼薄皮，外表的，就是現在醫學講的表皮是薄皮﹔厚皮就是進一層了，粗的地方了。那麼，他是已經講過了，好像看起來又反復——都有的，每個用功，不管你修哪個法門，經過這個程序都會有。

 

所以，因為我們大家在坐的人，很少有專修，有專修的境界，有時候很快就過了，有時候很慢地過，有時候就過不去——過不去，很多人修道啊、打坐啊，最後發瘋了、著魔了、精神分裂了、神經病了、血壓高了，或者馬上得急性的心臟停止了，各種各樣死的很多，就在這個境界…… 我們現在看到這些境界不是不相干，你要特別注意，都相干。

 

第六個就是厚皮觀了。我們都是厚皮了，這個厚皮……而且最討厭了。這個厚皮第一個從哪裡出來呢？他說，叫我們在定中，也是從右邊腳想起。他這裡叫你做觀想，就是說，我們這個肉體一定要死，死的時候老化——現在還不講死，一個人老化，皮膚幹燥了、粗了，慢慢長黑斑了，皮膚都皺攏來……所以有些生皮膚癌啊、皮膚瘤啊，就是皮膚裡頭有白色的虫——所謂講虫不一定是爬得動，（是）細胞有細菌性的，一顆米一樣，等於我們年輕的時候的青春痘啊，如果在佛經形容，也是虫變的，血液不幹淨，這些東西就來了。他說，這個虫有四個頭，等等等等。

 

這些在我們身體內部所觀到的虫，都互相在裡面作戰。道家也講這個身體是個小宇宙。實際上，我們身體上真研究起來，有很多寄生虫。

 

那麼，只有厚皮包在骨頭外面。那麼，自己觀察到，到某一個階段，這個皮皸裂，身體像個皮囊一樣，觀察到身體上……包括自己的血液流動，帶那些細菌走動，這個虫像在很靜的山林裡頭，你看那個細虫在竹葉子上爬，“沙沙沙”那個聲音。

 

到這個時候，你觀到這裡，打坐到這個時候是什麼呢？往往眼睛發痒，恐怕你們很多人都經驗過，坐坐坐……眼睛會發痒，痒得不得了，有時眼淚流出來——有許多虫因為你靜坐的工夫，從眼睛這裡掉出來。

 

但是，因為大家沒有做白骨觀，又沒有真的達到那個真的定靜境界，所以自己法眼不開，看不清楚——所謂法眼，不是這個肉眼的眼睛，一定要心地在光明中，這個眼就看清楚了，真的是這些東西掉下來，身上的這些渣滓，從命濁裡頭掉出來。

 

然後，虫虫從眼睛裡頭掉出來，乃至“九孔”—人生九個竅，頭上七個洞，兩個眼睛、兩個鼻（孔）、嘴巴、耳朵，下部兩個，人生所謂九竅，九個洞。有時候你工夫做到某一種程度，反而都有病態出來。不是病，（就）有時候爛啊、生虫啊、發痒啊，就是身體內部趕出來的，是有這個現象。

 

那麼，佛跟我們講的更清楚，他說這個時候，這些虫從“厚皮”裡邊爬出來，又在“薄皮”裡爬進，爬來爬去，看到虫“落地”，掉下地來，不曉得多少！

 

其實我們每一天，睡在床上抓抓皮膚，抓白了，很多皮膚上的細菌也掉出來，白皮（屑）掉在床上多的很哦，是很多，這麼抓幾下（就）掉下來很多。所以，這個身體的生命是個很大的虫堆攏來的一個東西。

 

但是，你要真修持，往往又碰到一個境界——很可能會碰到。你正在入定，很好的時候，碰到這一種變化情形的時候，你會在定中看見：哦，這些虫在地上，滿地都是，虫吃虫……就是邊疆的人，雲南西南邊疆人養蠱一樣，大虫吃小虫，有凶的虫吃，惡的虫吃善的虫，最後所有虫……他說，你這個時候，曉得這個景象，有一個方法，要把這個身體內部練變化了，那你就定住一個虫，增強它的力量，讓它去吃大家，吃完了以後，這個虫馬上膨脹，跟狗一樣大。

 

就是說，你有時候打坐靜坐，有時候修定境界好的時候，有時候忽然一個狗或者老虎一樣，眼睛很紅的就跑來吃你。你們好幾個人經過的，是吧？嚇死你！哎呀，眼睛都發紅……就是這個境界，大如狗——狗還客氣一點，更大。

 

然後，“行者”，就是打坐修行的人，到你前面，眼睛像燒的發紅了。那麼，你不懂這個境界是怎麼來的，你心理害怕了、會狂亂了、會發瘋了、會神經了。如果你學過《禪密要法》，懂得了這個道理，自己曉得：這個所謂毒蛇、猛獸、惡犬也都是自身業力所變、反影，“哎，也就是我，”自己的業力，壞的一面的反影。

 

那麼，再看這些虫，一個一個……曉得這些惡狗或者猛獸，都是我自己過去生的業力惡習所反影，惡毒的心理所反影，就沒有事了。

 

再看此身虫也是空——那麼這個地方也就是禪的境界，要理來參了。這些虫，因為我自己本有的身體，“本無今有”，父母沒有生我以前，本來沒有這個身體，現在活了幾十年，固然父母幫忙生了這個身體在這裡，“已有還無”，最後還是沒有。

 

這兩句話，後來被什麼人用到呢？曹雪芹寫《紅樓夢》就用到了，“本無今有，已有還無”，就是這裡抓起走的，千古文章一大抄，就是這裡抄出去的。

 

此身“本無”，本來沒有，“今有”，現在暫時有，雖然我現在有，最後還是沒有，“已有還無”。所以，觀想做到“如此不淨”，這個不淨包括虫，包括你前面看到的那個凶惡境界來的時候——我們講是半天啊，當時就是一霎那一念之間就悟到了。都是“從心想生”，來也無所從來，去也無所去，《金剛經》也講過了，也不是我，也不是他，一切是唯心所變，也就是“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所以，乃至說一笑就是降魔法了，呵，它境界就沒有了﹔不笑，或者悟到了，點個頭：你就是我，凶個什麼呢？我對我又何必凶啊？或者我對你又何必凶呢？都是空的。

 

那麼，所謂一切虫，這一切境界，都是在生滅的“六大”因緣“和合”，都是因緣所生。所謂變成狗、變成虫，都是因緣所生。“六大散滅，身亦無常”，六大分散，此身沒有，就是真的狗要來吃我，這個肉體喂你吃飽了，等於我們吃羊肉火鍋一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就給你當羊肉吧，喂喂你飽吧，“身亦無常。”

 

定力堅固，這個境界，前面這個惡毒的境界慢慢地消滅了，也就是你經過這一關的修持，你的業力慢慢解散了。然後，前面惡狗的境界、虫的境界都沒有了，你又進了一層。

 

此時，見到這樣境界經過了以後，八個字，“身心和悅，恬然安樂，倍勝於前”，這個時候，你身體換了一個人一樣，不但是身體，心理是無比的慈悲、慈愛、高興，“恬然”就你們年輕人現在講：好恬啊，好恬美這個意思，很恬的，恬然清淨安樂，比前面所得的定的境界更高。

 

那麼，佛告訴阿難，這是第六層的厚皮觀，白骨觀裡厚皮觀的觀想。也是一個修定的人，正式走禪定之路，所必然（要）經過的一個境界與道理﹔也可以說是很可能經過的境界與道理。不管你走哪一種修法，都會碰上的。

 

今天到這裡為止。不要起立了，好了……